【喻黄】风
*原著向，退役后，久别重逢
00.
风一辈子不能平静，和人的感情一样。
01.
夜晚的寒风肆虐过大街小巷，透过暖黄的灯光看向稍远一些的地方，大楼都雾蒙蒙的看不真切。
B市冬天糟糕的空气质量近年来一直没什么好转，黄少天来到这里的第一个冬天便不幸中了招，在医院里病怏怏地躺了几天。后来的几年里，虽然每年冬天开始时都会有些难受，但也都比不上那时一个人去吊水来得严重，多喝些热水请个假在家睡个几天便也都熬过去了。
即使到了深夜，B市也不乏灯光，只是不似白天那样热闹。路上的行人已然不多，少有的几个也只是带着口罩和围巾低头匆匆而行，赶着回家休息以便迎接新的一天。
黄少天从电梯中走出，楼道里的灯感应到来人的脚步声亮起。他转过拐角站定在防盗门前，扭过身子将背在身后的双肩包拉至身前，从夹层中翻找出钥匙插入锁孔打开家门。
他已经不记得这是这段时间来第几次在深夜回到家中——年底的工作总是异常繁琐冗杂。
房子是他在退役前不久买的，他还依稀记得是喻文州给他推荐的楼盘，在宣传册上贴心地为他写了推荐的楼层和不同户型的优劣之处，甚至在交给他的时候不忘叮嘱他一些装修时候要注意的事项。
蓝雨的队长做事总是那么滴水不漏。
黄少天反手将门带上，摸索着按下墙上的开关，将身上的外套随着双肩包一起脱下后随手扔在了沙发上，转身走进厨房倒了杯水。
冰冷的矿泉水顺着食道滑下直到胃里，引起了些许的不适。手机的消息提示音在这个时候不适时地响起，在这个安静得过分的空间里显得有些突兀。
不记得是从书包的哪一层或是外套的哪一个口袋中翻找出自己已经没有多少电量的手机，黄少天划开悬浮在最上方的消息框，冰冷的屏幕仿佛刺伤了他的指尖，凉意久久没有消散。
消息来自黄少天退役前几天某位选手拉的小群——也许是他自己，也许是蓝雨的其他人。里面有不少人，都是和黄少天关系不错的熟人。
唯独没有喻文州。
群里的消息总是刷的很快，即使是黄少天也没有精力每一条都看下来，只是一边感叹着现在软件的人性化服务一边点击着右上角显示的@消息，看着飞速掠过的消息，他不禁有些出神。
当年他是最活跃的话最多的人，如今却成为了最少在各个群聊中出现的人。
黄少天在退役之后做了一段时间的游戏主播，后来意识到这碗青春饭终究不是能够吃一辈子的铁饭碗，在和网站签的合同到期之后毅然决然地捡起了自己许多年都没碰过的课本，顺便借着自己前国家队员的身份进了个有些名气的大学，读了个编程相关的专业。又在读完了专业课之后进了一家游戏公司，一边继续进修相关的知识，一边做着游戏测试，过上了朝九晚五的白领生活。
同期的职业选手里能像他这样在退役之后把自己的日子过成这样的也实在是少数。
喻文州也算是其中之一，不过这些消息都是黄少天从别人的口中得知的。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界面已经停滞在了一条消息上，黄少天定睛一看发现@自己的人是张佳乐，除了简单地@了自己之外什么其他的都没有说。他挑了挑眉，看了看手机最上方显示的时间已经到了新的一天，便也没有精力再去看刷了一晚上的消息。
黄少天揉了揉眉心，伪装了一整天的精力满满在此刻都化为虚有，他起身去卧室拿了睡衣走进浴室，在关上手机之前给张佳乐小窗发去了一个问号。
洗完澡出来，黄少天胡乱擦了几下头发仰面躺在床上，看着顶上散发着暖黄色灯光的LED灯，思绪渐渐飘到了远方。
回忆总是泛着酸涩的滋味，拿到冠军时的心情总是很难被自己记在心中，反倒是让人悲伤的瞬间更加难忘一些。
他退役的时候，喻文州还没有，只是从队长的位置上退了下来，担任因为他退役而空缺的副队长一职，而卢瀚文作为蓝雨的未来也理所当然地成为了新一任的队长。
黄少天给众人留下的印象总是阳光开朗乐观活泼的，但他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看着自己的账号卡终究还是不属于自己了，站在索克萨尔身边的不再是自己操纵的夜雨声烦了，他也会难过，也会不舍。
蓝雨可是他的青春啊。
他还记得在蓝雨为他举办欢送会的时候，明明退役的是他，最后坐在那里暗自忧愁的却是除了他和喻文州之外的其他队员。他咬了咬下唇，不得不收起自己的难过，拍着卢瀚文的背举着酒杯活跃气氛，唱着蓝雨众人都会唱的老歌，玩着有些俗套的游戏，唯独没有把眼神再次投向喻文州坐着的角落。
——他喜欢喻文州。
明明暗恋了那么久，苦涩的滋味早已被拆吞入腹，却还是在即将离别的那刻翻涌上来，即将脱口而出的告白还是被自己咽下，越是了解他就越是没有捅破这层纸的勇气。
他怕一旦说出口以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更何况那时候喻文州可能有喜欢的人了。
他好像也已经不记得那晚的喻文州是什么样的了，不过应该也还是穿着蓝雨的队服脸上挂着和往常无异的笑容吧。
毕竟，喻文州总是那样一脸淡然游刃有余的样子，好像什么事情都不能脱离他的预测一样。
放在床头柜的手机震动了两下，黄少天有些迷糊，险些以为是他的幻觉，挣扎着坐起来从床头柜拿起手机。
不出他所料，能在这个时候给他发消息的除了张佳乐也是没有第二个人了。
「黄少天黄少天黄少天黄少天！」
「喂喂喂快点回我消息！」
「你到底看到没啊看到没看到没？？？？？」
「我知道你肯定没睡所以快点回复我消息啊喂喂喂喂喂！！！」
黄少天嘴角有些抽搐，拇指在键盘上按下字母。
「大晚上扰人清梦是要遭雷劈的好吗？？这么晚了还这样轰炸我让不让人睡觉了？？我很忙的好吗？？你知不知道全勤奖有多少奖金？？马上就要年底了明天我如果迟到的话全勤奖金你补给我吗？？」
「哎哟你终于回我了……你手速退化得也太快了吧打这么点字要这么久了？？」
「滚滚滚滚滚有什么事快说！」
对话框顶端显示的“对方正在输入…”显示了很久，久到黄少天都打算再发消息去轰炸，他才看到张佳乐回复给他极短的一条消息。
「喻文州要参加下周的聚会。」
黄少天的眼神闪了闪，看着短短一行的消息，心情有些复杂。
喻文州退役之后不出意外地进入了联盟总部工作，但让所有人都意外的是他在工作了两年终于稳定下来的时候离开了体制内，和黄少天走上了一样的道路。彼时黄少天已经毕业，因而两人虽是同一个大学所出，却也没有因此再见过面。
准确说来，在黄少天退役之后两人便没有见面的机会了，甚至连逢年过节的嘘寒问暖也显得和普通朋友无异——熟络却又生疏。曾经的蓝雨双核那样形影不离，却在离开了战队之后再也没有见过面，甚至连郑轩都和喻文州保持了不深不浅的交流，两相对比之下实在是显得讽刺。
不是黄少天刻意避开和他交流的机会，他还记得刚退役那会儿他不知多少次点开喻文州的对话框，却只是看着以前的聊天记录，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来开始一段聊天，又生怕打扰了他处理战队事物。
饶是联盟话最多的黄少天和最不容易冷场的喻文州也终究是走到了这个地步。
手机震动了一下，把黄少天拉回到了现实。
「你怎么不说话？」
「有什么好说的？」
「连你都没什么好说的话这个世界恐怕没人说话了」
黄少天还没来得及回复，下一条消息便已经弹了出来。
「那你还去吗？」
「为什么不去。」
关上手机，没有再管张佳乐是否还继续发来了消息，黄少天抬手关掉台灯躺在床上，将自己沉浸在冰冷的黑暗中。他抬起右手手臂遮住双眼，思绪再次飘向了远方，不记得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失去了意识了。
他又何曾不想见他呢。
02.
闹铃声响起的时候，黄少天睁开双眼，清晨的阳光洒在地板上给室内带来些许的暖意，他起身拿起手机关掉闹钟，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头疼得厉害，咽了口水嗓子的刺痛感也不容忽视，他回想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昨天出门晚了没有带口罩也许是导致自己有些感冒的原因，有些哭笑不得。
年底的时候不容他请假，否则可能回去上班时迎来的是积压如山的工作，这样想着他吃了点药后还是去上班了。
B市的早高峰是出了名的厉害，黄少天初来乍到之时还目瞪口呆了几次，一边给王杰希发去消息吐槽一边狂奔在马路上——几站路的距离原本想坐公交车偷懒却还不如步行来的快。
到了公司黄少天也没有脱下口罩，同事慰问了他几句便也回过身继续处理自己手上的工作。
过段时间公司要推出的游戏还在进行最后阶段的测试，时间紧急而需要测试排查的地方实在有些多，黄少天放松下来打算活动一下自己已经酸痛的手指的时候已经是午饭的时间了，身边的同事也早就走了个七七八八。
他叹了口气，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下楼去食堂吃饭。
手机上的消息还是很多，各种群的消息少则几十条多则几百条，职业选手的手速即使退役了还是不容小觑的，而且很多人在退役后依旧选择的是比较轻松的职业，游戏主播是一部分，借着自己的小有名气开店的又是一部分，回到自己家中做事的也占了其中的一小部分。
像黄少天这样背井离乡还做成白领的，实在是少数，简直可以说是联盟史上的绝无仅有。
他和叶修王杰希有一个小群，是在他来B市的时候建的，三个人时不时地会聚一聚，就在王杰希开的咖啡厅或者餐厅里。
联盟的魔术师退役之后还是会做出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经商头脑比起他的手速也是毫不逊色的，在B市也算是做出了一番事业。
「听说喻文州下周也要来？」
王杰希几分钟之前在小群里发的消息。他们这批选手在黄少天退役的前前后后也都离开了联盟，在退役之后也会时不时组织起来聚一聚，每次的地方都不太一样，毕竟大家都在大中国的各个地方，不过很多时候都会选择在B市。这次也是，在王杰希的店里，可以更加放肆一些。
「哟，真的啊？他不是从来没有参加过吗？」
「之前可能是太忙了吧，每次都打招呼说自己还有别的安排。」
黄少天看着王杰希和叶修对话，沉默不语，夹起餐盘里的饭菜咀嚼吞下，喉咙传来的钝痛感似乎比早上起床的时候更加严重了一些，嘴里也因为感冒的缘故没什么味道。
「你们上次给我推荐的感冒药叫什么来着？」他一边托着餐盘一边单手打字。
「感冒了？」
「恩，昨天出门没戴口罩。」
「话唠什么时候身体这么弱了，这点雾霾都扛不住，想当年哥可是从来不带口罩出门的。」
「滚滚滚滚滚你根本就不出门吧。」
「虽然现在空气质量是很差劲但是你来B市这么多年了怎么还这么容易感冒？那个药我这里还有一些，你下班的时候顺路过来拿一下吧。」
「在这个冰冷冷的世界里只有隔壁老王还剩下一点人性。」
「打住。」
下午的时候有些更加昏昏沉沉了，注意力难以集中，手上的速度也慢了下来，黄少天看了看时间已经接近正常下班的时间，今天也没有加班的欲望，便和组长请了假率先收拾东西离开了。
黄少天裹紧衣服，恨不得整个人都能被羽绒服包住。王杰希的店离他的公司并不远，虽然说不上是顺路，但也不过是多绕了几分钟的路程而已。他沿街穿过几条街道，最终站定在王杰希的咖啡厅前推开门。风吹动了挂在门前的风铃，发出悦耳的声音。
他吸了吸鼻子径直走到柜台后，拍了拍正在整理账目的王杰希的肩膀，点点头打了个招呼。
“怎么提前来了？”王杰希站起身放下手中的笔记本，看着他并不好的脸色和有些苍白的嘴唇，不禁皱了皱眉。
“请假下班了。”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就算心中想说的话有很多，却还是不得不被咽下。
王杰希转身拿杯子接了点热水递给他：“我觉得你还是去医院会比较好，看你这情况可能是流感。最近流感也挺严重的，早治早好吧。”
黄少天喝了口水，感觉嗓子稍微好受了一些，微微叹了口气：“太忙了没时间。”
“身体比较重要。”
黄少天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低声咳嗽了几下，从王杰希身后拿过药盒揣进口袋，道了谢转身准备离开。
“那你下周的聚会还来吗？”
黄少天不知道为什么他身边的人会热衷于问他这个问题，却没有意识到自己这几年来面对喻文州别扭的态度也让人疑惑不已。
“来啊。”他回答得理所当然，内心却完全没有编写好久别重逢的剧本。
王杰希点头了然：“好，先养好身体吧。”
黄少天扯了扯双肩包带，挥了挥手：“走啦。”
开始习惯一个人走在街上，是在从他到B市开始的。光怪陆离的世界里，繁华的城市总是很忙碌，却在停下来的时候倍感孤独寂寞。
不像从前在战队里的时候，推开宿舍门就能找到人和自己说话，可以骚扰喻文州到深夜直到他自己打着哈欠才溜回去睡觉。现在他只能用忙碌来麻痹自己，而这份感觉却在生病的时候被无数倍放大。
人们都说生病的时候都是最脆弱的时候，黄少天现在才真正意识到了这句话的意义所在。
难得在天还亮着的时候推开家门，除了寂静之外没有其他的东西迎接他。如果一定要有的话，大概是空荡荡的冰箱和早上出门忘了扔的垃圾。
他就着冷水吞下了药，看着被自己一饮而尽的矿泉水瓶有些出神。
他还记得自己以前是不愿意吃药到全蓝雨上下乃至联盟都小有名气的，每次都是喻文州端着药和热水敲开自己房间的门，看着窝在被子里的自己好言相劝直到热水都变成了温水才勉强咽下。
以前的他很讨厌吃药，却很享受喻文州像哄孩子一样哄他吃药时温柔的语气和神情，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也有可能是他没有注意到吧。
想到这里，他放下水杯，似是想起了什么，径直走进卧室。
早上匆忙离开时没有来得及整理床铺，被掀开一角的被子让床铺看起来更加凌乱。
黄少天走到书架前，从顶层将纸箱拿下，掀开盖在上面防灰尘的布料，翻翻找找从底层找出一本笔记本。
箱子里装的是他退役的时候从宿舍里整理出来的东西。他离开的时候，就像是电视剧里被辞退的员工一样，手里捧着大箱子，不同的只是他的脚边还多了一个大箱子而已。
就如同他刚来的时候，行李很少，没有什么随身物品。
笔记本的边角有些泛黄起毛，毕竟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就连回忆都变得模糊不清，更别提纸张了。
第一页夹着一张纸条，边角很毛躁但是很整齐，是被撕下来的纸张，角落里还印着荣耀的标志和国家队队徽。
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
「有了喜欢的人。」
03.
黄少天还记得那是他们第一届世邀赛得冠军的那个晚上发生的事情。
从领奖台上走下来的兴奋还没有散去，所有人的脸上都挂着满足的笑容，连日来的紧张和不安都一并散去。
从真心话大冒险玩到国王游戏，最后不记得是谁提出“把自己的秘密写下来然后交换秘密”，也不记得是少数服从多数还是被谁说服，所有人不管情愿还是不情愿都坐在那里拿着笔冥思苦想写下了自己的秘密。
黄少天至今还不知道自己写着“喜欢一个人很久了”的纸条落入了谁的手中，却清晰地知道自己拿到的是喻文州所写。
从那一刻开始，他便隐隐地感觉到自己暗恋的心意还没有来得及让它见到天日便已经被下了死亡判决书。
明明当时围在那里的人那么多，却唯独让他抽到了喻文州写的，清秀的字迹他见到过无数次，从两人关系还不算好的训练营时期到后来蓝雨双核蒸蒸日上的时候，喻文州的身边总是有一本小本本，黄少天看过上面的内容，从战术分析到蓝雨食堂菜单可谓是应有尽有。
很多人的字迹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发生或大或小的变化，但是在黄少天的印象里，喻文州的字迹却好像是没什么太大的变化的，就好像他的人一样给人干净温和的感觉，因此他很确定那张纸条就是喻文州写的。
他自然很想知道自己的纸条去到了谁的手里，若是喻文州的话，怕不是会让自己的心意暴露出来，他的队长的推理能力可是深藏不露的。
毕竟第八赛季的时候他半夜溜去帮叶修打副本记录的时候也没能瞒过喻文州，后来那一套推理实在是把他吓得不轻。
喻文州这么优秀的人，想要把喜欢的人追到手自然很容易。这些年来，黄少天知道的关于他的事情都是从别人的口中得知的，到底他和他喜欢的人发展到了什么程度，他却也不得而知。
想着有些头疼，黄少天将字条小心翼翼地重新夹回笔记本里藏好，躺在没有收拾过的床铺上，方才吃下的药似乎起了效果，不过多久就进入了梦乡。
他似乎梦见了喻文州，梦见了蓝雨，梦见了属于蓝雨的夏天，梦见了曾经的他们。
那样美好的夏天，和他喜欢着的喻文州。
04.
「怎么想到要来？」
王杰希躺在自己家的沙发上，电视机开着却把音量调到了最小，他漫不经心地看了几眼电视上正在演的肥皂剧，觉得着实有些无聊，转而将注意力放在手机上，看着正在输入消息的喻文州，内心想的是“我为什么要管他们蓝雨庙的破事”。
他叹了口气，想起今天黄少天没精打采的样子，又想起他刚到B市就生病了的时候喻文州给他发消息拜托他照顾他，还是将对话框里的消息发了出去。
「黄少天生病了。」
他看到显示“正在输入中”一行字消失，不久后便收到喻文州的消息。
「少天严重吗？去医院看过了吗？」
「还没，给了他药，现在应该在休息了。」
「如果严重的话可能还是要麻烦你带他去医院，少天不喜欢吃药也不喜欢去医院。」
王杰希有些头疼，揉了揉眉心单手输入。
「都要来了，自己照顾他。」
他不知道喻文州到底在别扭什么，就像他不知道黄少天在别扭什么一样。在他们三人还没有退役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不一般，却没想到退役之后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会微妙成这样。
「拜托王队了，我可能不方便出面。」
不方便是什么意思？你们蓝雨还真是麻烦。
王杰希如是想道。
「为什么？」
「少天有喜欢了很久的人。」
王杰希有些诧异。
他怎么不知道这茬？
「什么时候的事情？」
喻文州放下手机，拉开写字台右侧第一个抽屉，从里面掏出笔记本翻开，里面夹着的纸条毫无疑问出自黄少天的手笔。他的字就像他的人一样，张扬而不放肆，有些歪歪扭扭却一笔一画都写得很认真。
黄少天说，他喜欢一个人很久了。
喻文州不得不承认的是，他吃醋了。
和他朝夕相处的蓝雨副队长和他相处了那么多年，从训练营开始便纠缠不清，他却还是喜欢上了其他的人，更甚者是在喻文州的眼皮底下，而他却连他有了喜欢的人都不知道，更别提知道对方是谁了。
黄少天退役之后没有怎么主动联系过他，他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得到了他喜欢了很久的人，找到了属于他的幸福，不再需要喻文州在半夜他睡不着的时候听他讲话，他可能找到了可以和喻文州一样一边听着他的唠叨一边笑着迎合几句的人。
而那个人不是他。
他喜欢的人可能喜欢着别人，饶是宽容大度如喻文州，也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黄少天离开了蓝雨，宿舍大楼和训练室从此安静了很多。喻文州有些想念他的副队长似乎永远说不完的话了，却再也没有了理所应当的理由和倾听的资格。
「可是黄少天的身边从来没有过除了你之外的第二个人。」
喻文州看着王杰希发来的消息，愣了一下。
「那……」
「你有没有考虑过另一种可能？」
「什么？」
喻文州不是没有理解王杰希话里的意思，却不敢承认自己心中所想可能是事实。
就像是远行的游子归家时近乡情怯的感觉，他伸手想要去触碰真相，却害怕事实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美好。
「你们蓝雨双核的默契是被吃了？」
喻文州笑了笑，有些无奈。
「也许吧。」
「什么时候来？」
王杰希显然察觉到了他迫不及待想要见到黄少天的心。
喻文州退出微信，查阅明天的机票。
直到短信提示他已经成功改签，他才仿佛回过神来一般，看着短信内容不禁有些失笑。
他向来不是会冲动的人，但此时此刻的冲动似乎已经要冲破他的心脏一般，他万分想念黄少天的笑颜，不只是看着他工作台上他们两个人的合影中笑容灿烂的黄少天，而是亲眼看到他。
王杰希的嘴角有些抽搐，甚至怀疑喻文州被盗了号。
「动作可真够快的。」
「偶尔也要快一次。」
放下手机，喻文州起身去整理行李，路过镜子的时候看到自己嘴边挂着的笑容比他日常挂着的要浓上几分，不自觉地连眉眼也染上了更多的温柔。
就算过去那么久了，他相信他们并不会错过。也许上天注定他们最终会走到一起，不论兜兜转转绕多少个圈子，他们分别和多少人擦肩而过，也会走向早已既定好的结局。
幸好，还不算太晚。
就算结局也许并不像他想的那样，他也应该去寻找真相。
G市的冬天不似北方的B市那样寒冷，偶尔风吹过树叶还能听见树叶沙沙的声响，衬着柔和的月光，就如同喻文州微微躁动却又柔软的内心。
上一次内心这样躁动也许是夺冠的时候和他脸贴着脸照相的时候了吧。
喻文州拿起放在桌面上的相框，指尖轻抚过他的面庞，想象着那温润的触感。
嘿，我真的好想你。
05.
飞机落地的时候，喻文州合上报纸，拿出手机开机。
窗外的天气很不错，好像是入冬以来B市空气质量最好的一天。湛蓝的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偶尔有个一丝半缕也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似乎是为了迎接喻文州的到来，就连凛冽的寒风也收起了锋芒，微风轻拂过面庞，带着些许的暖意，连带着最低温度也恢复到了初冬时节的那样。
王杰希给他发来的消息来自五分钟前，说他已经在机场的停车场等他了，拿到行李后就赶快出来，可以在晚高峰到来之前回到酒店。
他脸上习惯性地挂着笑容，深呼吸了一口气，想着自己终于和他再次站在了同一片土地上，久违地呼吸着同一片天空下的空气，忍不住想要嘲笑一下自己突然少女心的内心。
喻文州抬手拍了一张照片，停机坪上的飞机映衬着蓝天，即使不加滤镜也足够好看。
“久等了。”喻文州将行李放在后备箱之后坐进副驾驶座。
王杰希看着他系上安全带，发动车子平缓地驶出机场：“运气不错，居然没有晚点。”
喻文州笑笑没有说话。
两人都不是多话的人，相处在同一个空间里偶尔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几句，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也都了解了对方的近况。
王杰希中途给黄少天发去了微信，问候了一下他的身体状况，得到的回复却是对方现在在医院挂急诊。就连一贯丰富的标点符号也没有多打，看起来情况似乎比他预想的要严重。
车子最终停在了黄少天家附近的医院前，喻文州起先有些疑惑，稍微思考了一下之后便也了然。
“少天在医院？”
王杰希点了点头道：“现在在输液室，从中午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让我方便的话给他带点吃的。”
他们把车子停好之后步行到医院附近的餐馆打包了粥，顺便买了些下饭的小菜。
正值呼吸道疾病和流感高发季，医院里人头攒动，从急诊走到输液室，喻文州觉得自己都快听不清身边的王杰希在说什么了。
输液室里也挤满了人，不少人甚至连座位都没有只能席地而坐，家人站在一旁帮他们举着输液瓶。
喻文州率先找到了窝在角落里的黄少天，看到他运气不错有位置坐，还是稍稍松了一口气。走上前去看着他消瘦的脸颊和苍白的脸色，连带着嘴唇都没有血色干得起了皮，他皱了皱眉，内心的心疼都快压抑不住。
王杰希手上提着食物跟在喻文州后面，他偏过头看了看喻文州的神情，有些无奈。伸手把闭着眼睛休息的黄少天拍醒，递上食物。
睁开眼睛的时候，黄少天的视线有些模糊，视线被打包盒充满，看着毫无颜色的食物，口中的寡淡无味似乎加重了几分。
没有输液的那只手接过打包盒，他调整了一下坐姿小声嘟囔：“就知道给我带粥，嘴巴里一点味道都没有……”
“生病了就吃病人该吃的东西。”
黄少天抬起头正打算反驳，却意料之外地看到了喻文州。
他甚至怀疑他还在方才的睡梦中，眨了眨眼睛，视线对上喻文州的。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耳边的嘈杂都被隔绝在外，只剩下他和喻文州两人。
重逢的剧本还没有编写好开头，就已经到了开演的时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黄少天甚至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喻文州，更别提该说些什么了。
喻文州还是那副样子，总是挂着淡淡的笑。
打破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的是王杰希，他清了清嗓子。
“再不吃就凉了。”
黄少天匆忙低下头揭开盖子，单手拆开餐具包装袋，动作看起来有些别扭。
“少天还好吗？”许久没有听见喻文州满怀关切的声音，在这样喧闹的环境中传入耳中，一时间竟好像回到了从前。
“没事儿，都是小毛病。”白粥还在口中，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白粥吃起来有些食不下咽，但是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然，黄少天只能假装自己正在吃饭来回避和喻文州之间有过多的交流。
“还要挂几天水？”王杰希一边浏览手机里的消息一边问道。
“大概三四天吧，感觉好得差不多了就行了。”
王杰希思考了一下之后把手机揣进口袋，将刚才取下挂在手臂上的围巾再次系在脖子上：“店里有点事情，我先走了。”
他和两人分别点头示意了一下，转身离去前又补充道：“车子我开走了，这里离酒店不远你等下走过去也不会太久，我看黄少天也快挂完水了，你就留下来照顾他吧。”
喻文州笑了笑，道了声谢之后将视线重新集中在有些目瞪口呆的黄少天身上。
黄少天内心无数次指责王杰希不够仗义，愤愤地咬了咬自己的下唇，调整了自己的表情。
“队长怎么今天过来了？”
喻文州看着黄少天脸上尴尬而不失礼节的笑容，有些无奈，心中会想着自己在飞机上的时候就编好的理由。
“公司有些事情，就提前过来了。”
黄少天点点头，抿起嘴唇没有再说话。手中的勺子漫无目的地搅拌着只剩下一半的粥，心中思考着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从前的他们之间可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
“少天还好吗？”
“我？我很好呀。队长呢？”
“挺好的。”
只是差一个你。
所幸在他们还没有把能够聊的话题都说完之前，黄少天的输液袋率先见了底。喻文州伸长手臂按下了座椅上方的按钮。
黄少天感激地笑了笑，眼里的无精打采在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消散了几分。
针头拔掉的时候有些钝痛感，黄少天一手按压着另一只手手背上的纱布，披在身上的衣服随着他站起身的动作顺势滑下。喻文州绕过他的身子将外套和围巾从座位上拿起，发现围巾还是那条当年黄少天生日的时候他送的，他不禁有些失笑，而黄少天的内心却是暗道糟糕。
他有些不自然地看着喻文州给自己围上围巾，总觉得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为自己恋旧的行为辩解，再三思考了一下之后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思路并不清晰，强扯出来的借口可能会更加蹩脚，便也只是让自己的视线游离在输液室的各个角落，在喻文州帮他穿好外套之后连声道谢，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就像很多年前一样，他们两个人并肩走在大街上，肩膀之间的距离很近，稍微动一下就能触碰到对方的，很适合凑着耳朵说悄悄话的距离。
傍晚的B市，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天色渐晚，太阳西沉，路灯准时亮起，宣告着一天即将走到尽头。
黄少天看着远方，没有先前的模糊了，却好像更加不真切了。他私心想要让时间永远停止在这里，多享受一些和他即使这么多年没见还是喜欢着的队长相处的时间。
呼出的气体在空气中显白，很快便消散不见，他偏过头看着喻文州上扬的嘴角和柔和的眉眼，内心说不出的满足。
一眼万年。
06.
晚上回到家之后的黄少天关上门将冷气阻隔在门外，有些无力地靠着门板顺势滑下。
来自喻文州的微信适时地响起。
「少天记得洗好澡早些休息，明天去医院之前我来找你。」
他叹了口气，回了一个“好”过去，也没有再说些什么了。
「队长怎么来了？」
黄少天显然不相信喻文州说有什么公事这样的说辞，转而想办法从王杰希那里挖到消息。
这几天完全夹在他们两个人中间宛如传话筒一样的王杰希有些无奈。
「还叫他队长？他怎么和你说的？」
「有公事，但我觉得应该不是。」
「猜对了。」
「所以他为什么来？」
「再猜？」
「……」
王杰希坐在自己的工作台前，台灯的亮度适中，夜色透过窗户钻进来，撒了满桌。
「如果我说因为你，你相信吗？」
他单手拿着手机打字，另一只手随意地放在桌上，指尖有节奏地敲打桌面发出声响。
黄少天很久都没有回复，久到王杰希挑了挑眉准备洗漱休息的时候他才回复过来两个字。
「不信。」
「那就不信吧。」
「队长都有喜欢的人了，我现在也不是他的队员了，我生病他有什么必要飞过来照顾我。」
话里听起来有些醋味。
「他喜欢谁？」
王杰希似乎明白了两个人之间的山路十八弯，有些玩味地发过去消息。
「……不知道」
你庙也有今天。
「那你怎么知道他有喜欢的人？」
黄少天也没管那是对方的秘密，将事情从世邀赛开始讲到退役后再讲到今天，长长的语音消息听完连王杰希都想笑。
「你们还真是别扭。」
「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
想了想，王杰希又补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他从来没有和任何人在一起过。」
黄少天坐在地上，凉意从屁股传遍了全身，打字的手也有些僵硬，想了想最后还是把对话框里的消息尽数删除。
王杰希最后发给他的那条消息让他的思路有些混乱。
他思考了一下，发现怎么也理不清两人之间弯弯绕绕的线，就像被他放在衣服口袋里洗衣服的时候忘了取出来的耳机线一样，怎么理都理不清，却又舍不得放弃。
黄少天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原本就没有怎么打理过的头发变得更加凌乱。
他自暴自弃地点开喻文州的对话框，闭着眼睛输入了一行字后发出。
「队长有喜欢的人吗？」
他关上手机，透过黑色的屏幕看见了自己可以说得上是憔悴的脸色，深深地叹了口气。
如果有的话，就说自己真心话大冒险输了吧。尽管是很蹩脚的理由，但却是很好的挡箭牌。
「有啊。」
黄少天听到自己心碎了的声音，划开锁屏假装若无其事地打趣。
「队长喜欢的人一定很优秀吧！」
没过多久便收到了回复。
「是啊。」
「少天那么优秀。」
没有完全关上的窗户透进风来，扬起窗帘，月色动人。
「今夜月色真美。」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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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了个小短篇，第一次写orz
辛苦老王夹在中间了[。
「有了喜欢的人。」——喻文州
「喜欢一个人很久了。」——黄少天
